閱讀提示:無論“造反派”還是“黑六類”,無論“紅衛(wèi)兵”還是資本家,在對咖啡的認同上卻有著驚人的默契。
歲月漫漶。“文革”距今不過五十年,不少事情的原委與真相盡管很簡單,現(xiàn)在卻開始模糊了。比如有一種說法,“文革”橫掃一切來自西方的、帶有資產(chǎn)階級生活烙印的東西,香水、鋼琴、口紅、咖啡、首飾、高跟鞋都不能幸免,這種說法其實是不太確切的,帶有很濃的想當然色彩,往往邏輯成分大于事實。
“文革”高潮時,咖啡被定為“四舊”,這沒錯,在多年的敘事語境中,它無疑是十十足足的“資產(chǎn)階級腐朽情調(diào)”的東西,與口紅、項鏈、香檳、高跟鞋一起,在各種宣傳場景中充當“腐朽生活方式”的道具,但偏偏這個“四舊”在上海打而不倒。無論“造反派”還是“黑六類”,無論“紅衛(wèi)兵”還是資本家,在對咖啡的認同上卻有著驚人的默契,這一點非常吊詭。
曾有一篇文章說“文革”后第一家恢復營業(yè)的咖啡店是衡山咖啡廳。我覺得好笑。因為行文者一看就是“文革”期間沒在上海生活過,想當然地認為咖啡店那個時候都打烊了,都被“橫掃”了。
事實上,“文革”期間,咖啡仍淡定。首先,“策劃于暗室”或抄大字報的人要熬通宵?寫檢查、寫交代、寫揭發(fā)材料要熬通宵?越瘋狂越熬夜,越需要一杯一杯的咖啡提神,這是“革命”需要,也是生理需要,豪言壯語再生猛,也強不過腺體的分泌吧。當然,對咖啡當年也崇尚大眾化,而要說價廉物美,首推中央商場附近的“沙市小壺咖啡”,那地方通宵營業(yè),沙市街里,多家飲食店都有供應,1毛錢一杯;沙市東面的德大西菜社雖然改了名,但咖啡和蛋糕仍然沒斷檔,旁邊的“東海”,上海跳水池附近的“凱司令”(彼時改為“凱歌”),大光明電影院附近的“喜來臨”,一直到南京西路黃陂北路拐角的“海燕”,乃至更西向的“上咖”(南京西路銅仁路口)都常年不斷地供應著咖啡。往南,淮海中路陜西路交界的“天鵝閣”,淮海中路嵩山路附近的“淮海西菜社”(前身是一家糕團店,“文革”后期辟為西菜社)也都常年供應咖啡,然而最最有名的還要數(shù)八仙橋春光布店旁邊的“金中飲食店”(金陵中路柳林路相交處),那時的咖啡店都不敢冠以“咖啡”兩字,幾乎都叫“飲食店”,這家“金中飲食店”以它香濃醇厚的“小壺咖啡”飲譽“上只角”,并且像“咸亨酒店”一樣,“長衫”“短靠”者都可以來喝,“老克勒”尤其多——要特地說明一下,“文革”期間,但凡西菜社和咖啡店(不管它們叫成什么名字)一類的地方,越是屁股不干凈的人,越是不敢去,我們的“資本家”鄰居,日常舉炊連“羅宋湯”“炸豬排”都不敢做,買一瓶“辣醬油”都鬼鬼祟祟,生怕被指“復辟”,膽小的甚至連牛奶面包也偷偷地吃,怕被指“懷念失去的天堂”,故而,去“金中飲食店”解饞的“老克勒”們無不穿著老舊的“工作衣”,左胸無不醒目地標著“安全生產(chǎn)”四個字,以示自己也是“工人階級”。
似乎是“頂風作案”,這一切的源頭——上??Х葟S,不知何故一直頑強地開著,一直源源不斷地生產(chǎn)著小包裝的“方塊咖啡”(早期叫鵝牌咖啡),煙紙店、食品店、南貨店,車站碼頭公園,幾乎到處有賣,7分一包,剝開外面是白糖,里面才是咖啡芯,省錢的買可可粉,6分一包,外面也包白糖。
“淮國舊”那個時期曾堆滿幾十元一件的紅木家具,以及亂柴一樣亂垛的鋼琴、提琴和銅管樂器,我們在弄堂里打彈子,彈子總是落到陰溝里,我們也就經(jīng)常從陰溝里撈出鉆戒、嵌寶戒和金戒子,這就是歷史、就是“糞土當年金戒子”,只有咖啡是個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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